岑然沒敢呼吸， 憋著一口氣咽了咽口水， 又咻地側過了腦袋盯著生物卷子：“啊， 講，講講吧，好像看不懂。”

樂於心中微微嘆了口氣， 哎，果然。連題都看不懂， 這人真的太可憐了。

要是樂樂同學是個善於觀察的小朋友， 這會兒應該就能註意到同桌這位年輕人， 耳朵尖尖泛著點不自然的紅暈。不過可惜，這位的註意力向來不在於此。

“你看啊， 首先題目裏的是個動物細胞，”樂於把他的試卷抽過來了一些，拿著2B鉛筆在題目上勾勾畫畫，“你把教材翻一翻， 把那個細胞結構稍微記一記，就知道它問的這個圖形，是個線粒體……”

岑然坐她右手邊，所以這會兒樂於給他講題目的時候， 右手拿著筆伸在他課桌前面， 自己只能側著身子，左手撐著椅子面兒， 兩人交錯坐著。遠遠看上去岑然那個垂下的胳膊，位置非常暧昧。

岑然覺得小同桌身上挺暖和的， 不然這會兒自己怎麽覺得有點熱乎呢。

“理解了嗎？”樂於見他不回話，又出聲問了一遍。

“啊？”岑然心說我理解了嗎？我也不知道啊，你在說什麽？

“……”樂於嘆了口氣，覺得這人可能初中水平都沒有。行吧，“我再給你講一遍啊，你別急。”

“哦哦，好。”岑然傻呵呵地應了一聲，決定“認真”聽一聽。

周圍同學：“……”好可怕……然哥真的在學習！

小高考對於（1）班的同學來說，那都不是事兒，唯一值得期待一點的，就是爭取盡量都得A，到時候高考好加分。所以基本上也就岑然在做做這些基礎題。王成武見了倒是非常欣慰，不停跟辦公室裏的老師感慨自己班上的都是好孩子。

“嗳你聽說沒，咱們三月底小高考完，就要去春游啦。”

“知道知道，那天經過老師辦公室聽到了，就高三沒有。”

都是十六七的半大孩子，對學習以外的事情，還是非常熱衷的。

“今年去哪兒啊？”林航對著那本只看得懂單個字母的英語書問同桌。

“聽說就在本市啊，不是那什麽的櫻花開了麽。”陳晨攤著一本語文課本回道。

“哦。”林航點頭，只要不上課，他都沒什麽意見。

說者無意聽者有心。

岑然晚上回了家，就在防潮箱裏摸索上了。

平時喜歡拍些風景照，備的幾個都是廣角鏡頭，岑然找了找，挑了個35mm，1.4光圈的定焦頭，卡在了機身上。這個頭拍人像也挺有意思的。岑然調著撥盤，透過取景器按了兩張，回看了一下覺得還挺滿意。春游那天可以用上了。

這幾天自習樂於都在抓岑然同學的小高考基礎題，這位正確率有點忽上忽下，讓樂於覺得有點摸不清他的底子。

林航豎著耳朵聽著身後兩位的“學術交流”。時不時裝作無意地伸個懶腰，順便回頭瞥一眼。對兩位這種互幫互助的同學愛感到欣慰異常。

“你這題之前不是做對過嗎？這回是不是又忘了？”樂於勾出了他的錯題，無奈道，“不過總體還是有進步的，考個C應該不難。”

小高考的合格率在95%以上，一般只要你上了個正常的學，都能過。只不過這位……樂於本著老王那套鼓勵為主的原則，實在不忍心說他什麽。

“放心吧樂樂，”岑然回道，“我到時候一定考及格，絕對不給你丟人。”

樂於偏頭，看著他滿臉認真的樣子，就差舉個小拳頭給自己喊一聲加油了。覺得這人傻歸傻，瞧著倒還蠻可愛的。

18、19號兩天考完四門，月末學校就給這幫小崽子安排了春游。反正成績要到4月□□號才出，就算沒考好的也不著急。

C市三月底的天氣，白天已經挺暖和了。A中校服挺多，男生的春季款就是黑褲子配白襯衫，少年人本來就長得精神，一個個穿著倒還都挺像那麽回事。尤其是岑然這種什麽都不穿最好看的，如果穿著校服捧著本書，站在學校圖書館的白色窗簾旁邊低頭看著，那就是校園日偶劇標配男主。

女生的校服更有意思，湖藍色立領盤扣七分袖上衣，配個黑色小傘褲裙，黑色的圓頭搭扣小皮鞋，白襪子。每年春天一到，A中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外校男同學都能多不少。少女們成群結伴，看著挺有民國範兒，非常有A中特色。

大部分女同學都對春季校服挺滿意，只有俞晚舟，極力拒絕。這位178的小姐姐覺得自己穿上這一身就特麽跟女裝大佬一樣。

這會兒每個班級的同學都在教室裏集合，等著待會兒到校門口坐大巴車去景區。

岑然看著今天一起走進教室後門的兩位。樂於穿著春季校服，早晨還有些冷，套了件米色的針織開衫，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。配上那頭齊肩短發，眼神還是一副沒睡醒的茫然。今天難得背了個小書包，更像是從民國時期穿越過來的女學生，貌似還沒適應環境，乖巧地跟在俞晚舟後面，看得岑然心裏又忍不住軟了軟。

只不過看到俞晚舟穿著那一身男生校服站在樂於身邊的時候，又莫名覺得心裏面犯了點酸意。

無法解釋。

“來了，”岑然把早飯遞過去，“先吃，待會兒別餓著肚子暈車了。”

今日份的早餐也算是C市經典款——粢飯團。樂於抓過那只一手捏起來還有點費勁的飯團，咬了一口，裏面按著她的口味，在糯米飯的內側鋪撒了一層白糖，緊接著是肉松，裏頭還夾雜了一點爽脆的榨菜。再往裏是必不可少的油條，另外還配了烤腸和鹵蛋。

樂於不知道岑然是上哪家買的。這家的粢飯團肉松是那種酥酥脆脆的口感，鹵蛋又非常入味，連帶著蛋黃裏都有味道。樂於覺得要是單買這家的鹵蛋吃應該也不錯。

岑然見她一邊吃，一邊把粢飯團捏捏緊，生怕肉酥掉出來。伸手就把豆醬給她插上了：“喝點，別噎著，他們家豆漿也不錯，自己磨的。”

“唔，”樂於伸手接上，“謝謝啊。”

俞晚舟偏頭看著旁邊的兩位直抽抽嘴角：你丫的，你小子也忒殷勤了一點吧？

樂於吃著吃著，就感受到了鄰桌的視線，擡頭看了一眼俞晚舟，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粢飯團。

默默放下，在小書包裏掏了掏：“吃這個吧？”

樂於想起來俞晚舟今天跟自己一樣，都起得晚沒吃早飯，昨天下課一起去外面超市買了零食，這會兒只能從書包裏掏兩個小蛋糕給她墊墊了。

俞晚舟接過，樂於聽著她悉悉索索拆包裝袋的聲音，沒敢再擡頭。默默啃著粢飯團裏的鹵蛋，感受著空氣中無形的電波在自己頭頂上嗞啦作響。

大巴車每個班級一輛，大家都有座兒，也不著急，他們後排的幾位晃晃悠悠等著最後一批上車。

不過上了車，這位小同學到底應該和誰坐的問題，倒是讓人挺困擾的。

“大家都是同桌和同桌坐的，憑什麽樂樂要和你一起坐？”岑然覺得沒道理。

“大家都是同性別坐的，憑什麽樂樂要和你坐？”俞晚舟覺得真理站在自己這邊。

樂於：“……”這兩位仿佛是個小學生……

林航擡頭看著俞晚舟：“要不，我跟你坐？”

俞晚舟垂眼：“……”

“嗳嗳嗳，後面幾位同學坐好了啊，”司機師傅在前面招了招手，“別站著了，待會兒發車了。”

大巴車緩緩駛出，林航轉頭透過兩個椅背當中的縫隙看了一眼最後一排的三位，呈一個V字型排列。三人均面無表情地坐在位子上，旁邊兩位看上去不是太開心。當中那位一動不動，雙手乖乖擺在膝蓋上，勻速眨著眼睛，看上去一臉懵逼。

林航緩緩轉過腦袋：真特麽神奇的組合。

風景區離A中還挺遠，在一個天然湖邊上，每年春天都能吸引不少周邊市民，自駕游的有，戴著小紅帽跟著舉個小黃旗的導游一起組團來的叔叔阿姨們也有。

有一段路開得特別慢，樂於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打起了瞌睡。小腦袋一點一點的。

岑然見狀，一手不動聲色地往前伸著擋了擋，雖然系著安全帶，還是生怕這人迷迷糊糊就給掉下去。這會兒倒是有些後悔和俞晚舟爭了，最後一排有些高，坐兩人位這位還能睡得舒服一些。

大巴車打了個轉向燈，右側車道不擠，司機師傅瞅準了，一把方向盤就漂移了過去。

同學們跟著慣性往右倒，樂於也不例外。尤其是這位還睡得雲裏霧裏，指不定以為是夢裏在坐過山車。

岑然右手撐著前排後座的扶手，目視前方，表情十分淡定。就是僵直著沒敢動彈的身體出賣了他的心。

大巴車拐上了環湖公路，開得相對順暢了些。樂於同學大概是覺得這靠墊還挺舒服，腦袋瓜頂著人胳膊就沒再挪開。

岑然咽了咽口水，稍稍側了一下肩，找了個讓人靠起來更舒服一點的姿勢。然後繼續，裝木頭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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